【明狄长篇】从心 第十二章
待李元芳骑马匆忙赶到的时候，大火已灭，除了明观坊本身被烧的不成样子外，街坊四邻都并无大恙。三司尚未有人到场，武侯铺派出的几位武侯看到李元芳一身大理寺的服饰，匆忙收拾好衣物向他行礼，少卿大人摆摆手让人继续善后，抬脚便跨过焦黑扭曲的门槛，走进了明观坊内。
京兆府迟早会派下人来，届时哪怕是他也难再干涉此事，在此之前，尽早搜查一遍较为保险。
话虽如此，其实，不过是为了私心。
院中一片空旷，李元芳匆匆扫过一眼，毫不停留的冲进了内室。
被烧的焦黑，蜷缩在地上的尸体触目惊心，不少部位都化作了飞灰，尸体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放在胸前，似乎紧紧抓着什么。
李元芳走过去，毫不畏惧的扳开那人的双手，一块略为有些焦黑的玉质腰牌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。那么的熟悉，却又好像是那么的陌生。
是他经常在手中把玩，甚至可以清晰的说出上面每一道划痕的来历的那块玉牌，大理寺少卿身份的象征。
数天前才给了他。
李元芳一言不发。泪落飞灰不出一声，洗的净脸上的尘，洗不净心上的痕。
“......还有多远？”
“再走一个时辰便到了。”
“那里......是个什么样的地方？”
明世隐犹豫了一瞬，道：“不生寸草，尸骨遍地，民不聊生。”
狄仁杰沉默了。过了半晌，才道：“听上去不是什么好地方。”
一声轻笑，方士轻轻挽了挽衣袖：“边关之处，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。”
李元芳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大理寺的。
那具焦黑枯槁的尸体，如何都无法从脑海中消失。
如果当初没有让他走，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？
如果那夜没有醒来，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？
如果那时没有去明观坊，是不是......就不会相遇了。
上早朝的时候，回大理寺的时候，批阅公文的时候，躺在床上的时候，他总会时不时的质问自己。
可早已，毫无意义。
终是一梦人已远，君似恩赐......亦是劫。
“好久不见，花将军。”
“哟，跳大神的，怎么，武则天没骗成溜回来了？”
狄仁杰的眼神颇嫌弃，面对嘲讽，明世隐不得不装作面不改色，笑道：“承蒙关照了，花将军。已得了官职，现是来视察的。”
“哦？”花木兰倒也不怎么惊讶，道：“那这位是？去一趟长安，还找了个媳妇？”
见狄仁杰，显然正在发飙的边缘，明世隐赶紧糊弄了两句，就这么过去了，不过完全没有要拆穿身份的意思。且不计大理寺卿的讣告有未传至长城，多防着一分，总不是坏事。
“你就打算这样瞒着他们？”狄仁杰轻掀幕篱，问道。
明世隐与他同进了屋，正在收拾床铺，不经意的说到：“说不定花将军早看出来了，只是没有说破罢了。”
狄仁杰却并不惊讶，只是轻轻“恩”了一声，摘下幕篱。他自认为伪装的并不高明，虽一直不发一言，但长自深闺的贵族小姐与宦海沉浮的官员自是有着天壤之别，恐怕瞎子都能明辨，何况花木兰。
明世隐看了看窗外。落日余晖映照着苍茫四野，秋风卷起尘沙，塞上长城空自许，莫名多出一股凄凉。
——很平静。
这次的任务是找出对方犯罪的证据，这样就可以彻底扳倒一个政治对手。明日上朝，就不会有那么多反对声了。李元芳如此想着，熟稔地翻起一片房瓦，窥看屋内。
一支利箭破空而来。
少年一偏头。
——被发现了呢。
两人的边关生活虽并不悠闲，但狄仁杰一句怨言也无。他早已不记得上一次不用为国事操心是什么时候了。
习惯了官场尔虞我诈的日常，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，现在要担心的，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小事。
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。
能一直和他，这样下去。
还在滴血。止不住，只能任由踪迹被暴露。
李元芳靠在小巷中的墙上，轻喘气。对于一个密探来说，这声音太响了。太容易被人发现了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果然。
小耗子立刻放下捂着伤口的手，握住飞轮，备战。
萧杀之气瞬间在黑夜中绽开。
“......怀英？”
瓷杯落在地上，碎裂。
“......我......无事。”
只是莫名，有一丝心悸。狄仁杰拭去桌上的茶水，拣出碎瓷片，问道：
“方才，你所言何事？”
明世隐伸手代他收起瓷片：
“我来吧。此次视察，是我借守制之名抢出来的时间。现在，‘大理寺卿狄仁杰’已经死了，你大可不必担忧如何处理尧天，接下来你想做什么？”
狄仁杰的回答毫不犹豫：
“兴唐。”
明世隐的回答亦是如此：
“好。”
男子微微一笑：
“无论你想做什么，我都支持。”
没有人？
李元芳一时不敢轻举妄动，可都这么久了，就是王八都能爬过来了，没道理还无一人现身，到底是.......
轻手轻脚的从墙角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，就停在半空不动了。
哪里还有什么追兵，都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，唯一站着的，只有一个消瘦的身影，穿着夜行衣，戴着黑纱斗笠，指尖夹着几颗小小的石子，正从手中滑落。
好眼熟。
身体比思维更快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已紧紧的抱住了那人的腰。
“是你——是你对不对！”
回应他的，是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。
男子一袭白衣沾了尘，手中一壶酒，倾杯入口，腰间的长剑熠熠绽光，晃了人的眼。集市中人多，却也认得出他来，怎样都不会与那些个粗鄙农人混杂在一起，沾了俗气。
“姑娘，长城之畔，尚有多远？”
女子脸红了，以袖掩面：
“不算远，至多，一个时辰吧。”
男子作一揖：
“那谢过姑娘了。”
笑的真好看——女子心中暗付，那人却已走远。依旧是轻快的步子，只是多了那么一点急切。
原本去长安，想着去给那人一个惊喜，可待到了京师，反是那人给了自己一个惊喜。若不是武媚娘还算有点良心，告知了事实，恐怕他已经去人墓碑前烧纸了。
狄仁杰——这回可是被你害惨了。
李白拭去额上的汗，翻身上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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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乎没脸看我要完了啊啊啊啊啊啊
